CFA:存款利率放開或將顛覆中國金融格局

　　中國人民銀行行長周小川在兩會期間記者會上表示，存款利率放開，是利率市場化的最后一步，亦在計劃之中，很可能在最近一兩年就能夠實現(xiàn)。

　　這么簡單的一句話是非常意味深長的。因為存款利率市場化，這件事情實在太巨大了。只是不少人覺得存款利率市場化這個字眼太專業(yè)了，所以從沒有想過這個市場化對中國的影響是什么樣的?能想象開放存款利率之后，中國呈現(xiàn)出的翻天覆地的格局么?

　　要想猜想這樣的格局，首先應該了解，中國銀行體系利差的存在背景。我們都知道，從1996年到2010年以來，中國存在負利率的總體時間非常長。怎么會這樣呢?主要是為了照顧銀行的盈利能力，讓銀行能低成本吸納存款，所以用利率管制的方式給予銀行體系3%的存貸利差，這樣銀行體系能為更優(yōu)先獲得資金的國企源源不斷提供“廉價資本”，所以中國的真實儲蓄大部分通過國企管道轉化為投資。對于資金饑渴的中小企業(yè)來說，它們愿意承擔較高的資本成本，但卻得不到銀行資金。

　　你看，為了加大資本對于實體經濟的支撐，就需要利率市場化。

　　另外一件沒想到的事情是，按理說，商業(yè)銀行本是存款利率上限管制的受益者，但近年來，金融市場迅速發(fā)展，金融產品創(chuàng)新層出不窮，出現(xiàn)了一批極低風險卻極高收益的品種，尤其是余額寶這樣的怪物，還有信托這種剛性兌付下的畸形產物，商業(yè)銀行活生生從受益者變成了受害者。為此，商業(yè)銀行只能更多、更大規(guī)模、更深入地參與到不受利率管制的理財產品市場競爭，也紛紛推出自己的銀行理財產品，其資金來源日益表外化。這個時候再搞存款利率管制，可就把商業(yè)銀行給管死了。

　　商業(yè)銀行著急了，利率市場化勢在必行。

　　只是，如果這個時候放開存款利率，會不會問題很大呢?誰也不敢去想。

　　一個可以猜想的結果是，存款利率放開后，利率肯定會呼呼往上走。有道理，2012年以來，中國所有銀行業(yè)機構的理財產品預期收益率在4%以上，遠高于1年期存款基準利率。況且，過去兩年的時間里，商業(yè)銀行對擴大貸款利率下限和存款利率上限的反應完全不同：央行允許存款利率向上浮動10%的政策一出，金融機構存款利率立馬上升，完全沒有向下浮動存款利率的;在貸款利率可以雙向波動后，實際的貸款利率上浮占比更高，只有10%左右向下浮動。這表明，過去的管制利率確實壓低了存款和貸款利率，一旦放開存款利率上限，商業(yè)銀行能不高息攬儲么?

　　實際上目前，在規(guī)定存款利率上限的情況下，中小銀行為了攬儲，已經頂著上限辦事。各家銀行為收縮攬儲成本，必然會在實體經濟上加碼，實體經濟一旦無法承受較高融資成本，資金鏈就有可能斷裂，也可能破產，銀行和儲戶都可能有損失。這問題就大了。

　　另外一個大問題：我國長期以來對于儲戶的負面教育幾乎為零，大家都認為錢存在銀行不會有風險，因此誰家利息高就把錢存到誰家。這是中國特有的一套“隱性制度”——即一切銀行機構無法兌付的儲蓄存款均由政府買單。世界上其他國家的政府可沒咱中國那么硬氣，他們的銀行是有倒閉的風險的?，F(xiàn)在中國要走利率市場化了，如果什么都有政府擔保，哪個銀行利率高，我就存哪去，這樣的利率市場化就是假的。

　　再者，你讓股票市場怎么活?存款利率都這么高了，還有國家兜底。信托的收益率更高，有抵押物，最后也有政府兜底，就連公司債都幾乎是無風險的，誰還愿意去做股票呢?那時候的股票市場腰斬夸張么?

　　看來在存款利率市場化之前，有幾件事情必須要先做。難怪周小川今天說至少要1-2年的時間來推進存款利率市場化。

　　哪幾件事情要先做呢?

　　剛才的分析就能明白了，最核心的一件事情，就是打破銀行的無破產機制。中國的金融體系漏洞太多，最根本的問題就是銀行不會破產。銀行破產實現(xiàn)不了，其他非銀行金融市場的發(fā)展，就不可能取得真正的繁榮。

　　在銀行有破產機制之后，必須推進存款保險制度。所以我們才說，現(xiàn)在中國的存款才是最保險的，是全世界最厲害的，有政府兜底。中國接下來推出存款保險是因為存款不保險了，才需要存款保險制度。建立存款保險制度，允許銀行破產，這自然就是中國金融體系*5的變革。

　　在中國，對于銀行這樣的畸形行業(yè)，其實還有不少怪異的競爭對手。比如說信托，比如說公司債，這些可也都是政府兜底剛性兌付的主，低風險高利率。如果銀行開放利率市場化之后，卻仍然存在諸如信托業(yè)等高利率零風險的畸形行業(yè)，那么意味著銀行仍然難以攬儲，銀行會更加強硬地加息，最終導致整個社會的融資成本急劇上升。

　　開放利率市場化的大前提，是要讓儲戶知道，銀行是會破產的，信托也不是剛性兌付的。在此之前，多審批幾家民資銀行，多讓一些小銀行提前破破產，多讓信托違違約，多讓公司債出出問題，這是不是好處呢?

　　想想還真巧，這不就是現(xiàn)在正在發(fā)生著的事情么?無論是中誠信托還是超日債違約，這不正是計劃中的么?

　　解決了這些問題之后，咱們的銀行也引入了破產機制和存款保險制度，你猜放開存款利率之后會是什么樣呢?

　　當前來看，我國存在兩條并行的利率體系。一條是以貨幣市場和債券市場為代表的利率體系，這一部分利率基本實現(xiàn)了市場化。各類投資于這一體系的理財產品大行其道,吸引了大量短期資金的流入，因此，從這個角度看，我國短端利率已經部分實現(xiàn)了市場化。但資金在這個體系內不能派生貨幣。另一條是銀行的存貸款利率體系，其中，貸款利率的0.7倍的下浮已經較為寬松，但存款利率的1.1倍的上浮還有進一步打開的空間。

　　可以猜想，一旦存款利率放開，肯定要提高金融機構的資金成本，促使機構要求更高的收益率,從而推升整條收益率曲線上行。但另一方面，存款利率上限的擴大，將促使資金從*9條體系回流至銀行體系，從而派生新的貨幣，有利于流動性寬松，對收益率曲線短端的上行形成抑制。所以，綜合看，收益率曲線短端由于受到正反兩個因素的作用，其變化較難預判，但收益率曲線的長端大概率將會上行，整條收益率曲線是逐漸的陡峭化。

　　到時候的銀行也許會越來越有一種感覺，保持流動性防止破產，比什么都重要。所以長期存款太寶貴了，至于短期的存款，那可以看看具體情況再定。

　　這樣的情況下，影響比較大的一個是股票市場，那不用說的，腰斬依然是可能的。股市從2009年下跌到現(xiàn)在，不正是信托大力興起的時間么?剛性兌付的畸形信托，吸收了太多的資金從股市出來。很難想象，如果銀行存款提高了，就算是有破產機制，股市的資金能被抽多少?這是很難想象的。

　　第二個比較大的影響的，可能是信托、余額寶這樣的一些理財產品。過去幾年，這些產品都是利用了銀行的存款管制，利用高利率來吸走了不少銀行存款?，F(xiàn)在銀行的存款利率提高了，你讓這些信托、還有可憐的余額寶怎么活?

　　第三個影響比較大的可能是債券。中國的債券市場總是與金融體系不夠匹配，主要的就是中國和歐美在金融體系上有太大不同。在風險面前，中國市場的所有資金，無論多大規(guī)模，都可以回到銀行的懷抱，本金無風險;而在美國或者歐、日等市場，在真正的風險面前，銀行體系不能為資金提供本金安全，資金只能奔向國債市場。美國的國債可比銀行存款安全。所以為什么有時候美國國債是真實的負利率?其實資金是以出讓利息的代價，換取本金的安全。即便可能面臨債務貨幣化的風險，但至少國債到期之后是可以得到兌付的，因為是政府來兌付。哪一天中國也開始走這種體系了，你想想中國的債券市場會是什么樣了吧!

　　我想存款真正走上利率市場化的一天，那才能見到中國的金融市場翻天覆地的變化。